神界慧清宮的清瑤神女收了一位粉雕玉鐲的人類小徒弟，名喚別雪, 聽說那位小童與清瑤神女一樣天生神格, 且氣運奇佳, 煉化了修補人妖兩界的玉虛琉璃雪蓮，得人妖兩界氣運，比清瑤神女更加氣運祥瑞。

十界中人議論紛紛，對那位人類小童好奇得不得了, 可惜清瑤神女寵愛小徒弟，自從三百年前將別雪帶回慧清宮後，就再也沒有將她帶出慧清宮示人。眾人紛紛感嘆清瑤神女學得了普慧老祖的那套，吊足了大家的胃口，讓人心癢癢的。

妖界。

阿妄負手行走, 模樣老神神在在的, 像個嚴肅的小大人。

這三百年來，清瑤對阿妄格外苛刻嚴厲，阿妄苦心修煉了整整三百年, 如今慧清宮的普通仙人已經不是她的對手了。阿妄性子活潑，一結束功課便找慧清宮的仙人比試，搞得現在仙人們見了她就躲, 像躲避瘟神一樣。

修煉生涯枯燥無味，阿妄百無聊賴的又堅持了一百年後，終於等到師父清瑤閉關。趁著清瑤閉關，阿妄終於尋到了機會拜見慧清宮的主人普慧老祖，阿妄正正經經地朝普慧老祖行禮後, 態度端正地說：“師祖，阿妄已經修煉了四百年有餘，阿妄已經許久沒有回到人間了，阿妄想回去看看娘親。”

普慧老祖哪兒能不知道她的小算盤，他沒有拆穿阿妄，頷首應允了。阿妄跟清瑤不同，清瑤是天地朦朧之初的受混沌孕育的一株靈植，為草木，而草木是沒有心的，後靈草轉世投胎成人，才變作人類喚清瑤。

而阿妄不同，阿妄是人類，還是最頑皮最好動活潑的稚童年紀。

“阿妄前往人界，一定要記得你師父這些年的教導，不要出去惹是生非，知道嗎？”普慧老祖放低了聲音說，模樣根本就是在哄小孩子。阿妄眨了眨眼睛，連聲應好：“師祖放心，阿妄肯定會好好記得師父的教導，看完娘親以後就乖乖的回來。”

普慧老祖便放心她去了。

阿妄前往人界看了娘親的墳墓，墳墓原地滿是花花草草，已不見那個小山堆的影子。阿妄掐指算了算，自言自語說：“娘親生前淳樸善良，死後一定是投胎去好人家享福了。”

她在墳前磕了三個頭，鄭重地感謝：“多謝娘親的養育之恩，阿妄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。”

“阿妄以後要變成守護娘親這樣千千萬萬普通人的好仙人！”她握拳說。

見完娘親，阿妄想起了當初改變她命數的地方。人妖兩界交界處的裂縫依舊在擴張，卻是沒有什麽妖物敢偷偷地潛過來跑到人界作亂了，四百年前清瑤屠殺清理妖界已是極大的警告，更別提現在十裏外還有重兵把守。

阿妄負手而立，神神在在的在兩界裏穿梭，玩得不亦樂乎。等到她最後玩累了，阿妄一時興起，掌心凝聚出幾小朵金色火焰，操縱它輕而易舉地將縫隙修補好了。阿妄大喜過望，連聲感嘆自己這四百年的修煉果真沒有白費。

她興致匆匆地將裂縫修補得整整齊齊，再無一物能通過裂縫前方另一界。阿妄拍了拍手，十分滿意自己精心修補的成果。

“哎呀！怎麽沒啦？”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，阿妄回首看去，那是一只通身毛發雪白的靈狐，毛發很柔軟，身子只有小臂長，年紀看起來很小，抱在阿妄懷裏剛剛好。

阿妄一眼就喜歡上了。

靈狐驚慌失措地盯著已經被修補好的裂縫，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來，沒了這條小徑，它還怎麽溜到人界吃烤雞？

有人類的氣味！靈狐突然警惕起來，警覺地盯著阿妄瞧，裂縫上有這個人類身上的氣息，一定是這個人類偷偷搞鬼，堵了自己的吃路。靈狐二話不說朝阿妄撲過去，阿妄匆匆避開，繃著臉龐呵斥：“你這個小狐貍是怎麽回事？一言不合就跟我打架。”

靈狐齜牙咧嘴的，滿腦子都是自己以後再也不能跑到人界吃烤雞了，阿妄越是這麽說，靈狐越是氣惱，再次兇猛地朝阿妄撲過去。阿妄閃躲了幾次，也被靈狐激惱了，一只小狐貍幼崽，一個人類幼崽，兩個軟軟糯糯的小東西抱著扭打在一起，場面滑稽。

一炷香後，阿妄已沒有先前那副從容整潔的模樣，小狐妖更慘，毛發亂糟糟的，早已沒有先前那副精致優雅的樣子。

阿妄半蹲在地上，喘著氣：“你這小妖好高的法力。”

小狐妖也趴在地上，氣喘籲籲地回：“你這個人類也好高深的修為。”

阿妄一聽，立馬挺直脖子，得意洋洋地說：“那可不是！我師父可是清瑤神女，神界主宰普慧老祖唯一的弟子，神界第一戰神！”

小狐妖眼睛一亮：“你師父是清瑤神女？”

“那你就是三百年前被清瑤神女收為徒弟的人類幼童別雪？”

“正是我。”阿妄抱拳承認，隨後她放下拳頭，好奇地問小靈狐：“那你呢？你又是誰？來這裏做什麽？”

“我乃妖界大祭司之女，妖界日後的聖女，名阿雪。”阿雪搖了搖尾巴，聲音突然變得有氣無力的：“都怪你這個人類封住了兩界裂縫，不然我早就吃到我的烤雞了！”

阿妄恍然大悟，原來這個小妖跟自己打了這麽久的架，只是因為沒辦法前往人界吃烤雞。阿妄哭笑不得，她朝阿雪招了招手，阿雪遲疑地跑到她的腿邊，仰著頭看阿妄，阿妄揉了揉它的頭頂，溫柔地幫她把亂糟糟的毛發理順，說：“你早說嘛！”

“我帶你去人間呀。”

阿雪眼睛一亮：“你可以去人間？”

“當然！阿妄很厲害的。”阿妄說著，將阿雪往懷裏一撈，下一瞬已經出現在了人間繁華的街道上。阿妄找了一家客棧，坐下來闊氣地說：“給本姑娘來只烤雞……不，要兩只！”

小二笑臉應下，阿雪好奇地在她懷裏張望，說：“我還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坐在人類中間吃飯呢。”

阿妄無言：“那你以前是偷吃人家的？”

阿雪理直氣壯：“哪有！我吃的時候他們看見了，就不叫偷吃！”

“叫正大光明的搶。”阿妄接話，阿雪立馬焉了，耷拉著小耳朵委屈極了。阿妄揉了揉阿雪的爪子：“沒事，我有銀兩，今天我請你吃，你想吃多少都行。”

阿雪高興應下。

阿妄抱著小狐貍，心裏卻在盤算著，這小狐貍長得這麽好看，又性情通透靈智很高，若是拐回慧清宮送給師父，師父她一定會喜歡的。師父經常孤零零的一個人，待在慧清宮那麽寬敞的地方，一定很寂寞孤獨。

阿雪尚不知道人類的盤算，美滋滋地吃得不亦樂乎。等它吃完後，阿妄一本正經地問阿雪：“你要跟我去慧清宮玩嗎？慧清宮特別大，吃得特別多，什麽山珍海味，什麽烤雞，應有盡有！”

“真的？”阿雪眼睛發亮，二話不說就同意了。

阿妄便帶著一只小狐貍回了慧清宮，普慧老祖看著她拐來的妖界小聖女哭笑不得，阿妄卻理直氣壯地撒謊說：“師祖，阿妄前往人間的時候，恰好在路上遇見了這只小狐貍。它受了傷，又無處可去，阿妄便私自把它帶了回來，師祖請您同意它留下來吧！”

阿雪立馬照兩人事先演練的，可憐巴巴地嗚咽幾聲，可勁兒的賣慘。

普慧老祖連連搖頭，算了，清瑤自己收的徒弟，這等爛攤子就丟給清瑤自己處理吧。普慧老祖沒有意見，阿妄一出大殿便高興得轉了好幾圈，她小手一揮：“走，我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，等我師父結束閉關後，我就帶你去見我師父！”

“我師父長得可好看了，她是神界最好看的人！不，她是十界最好看，也是最厲害的人！”

“那你喜歡你師父嗎？”阿雪跟在阿妄腳邊，搖著尾巴問。

“當然喜歡。”阿妄沒有絲毫遲疑地說。

“我的命是師父救的，如果沒有師父，我早就死了。日後只要是師父的一句話，阿妄願意為師父上刀山下火海，願意舍棄一切，包括性命。”

“阿妄這輩子能遇到師父，一定是阿妄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。”

小狐貍似懂非懂地點頭。

清瑤此次閉關只是為了梳理心緒，以防日後修煉途中產生心魔出現意外。不過短短五十年，清瑤便梳理好了思緒，結束了閉關。而此時的妖界已經亂了套了，聖女阿雪消失了幾十年，生死不明，這可急壞了家人。

聖女喜歡偷偷跑到人界偷吃烤雞，大家都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阿雪年紀尚小，貪吃貪玩一點情有可原。可她從未哪次在人界停留得這麽久，再加上人妖兩界的結界裂縫又莫名其妙的被人修補好了，祭司一家趕緊派妖前往人界尋找阿雪的蹤跡。

一行妖偷偷地跑到人界都快把人界翻了個底朝天了，卻依舊不見聖女的蹤影，大家這才急了，連忙回妖界稟告老祭司：“族長！聖女大人不見了！”

族長掐指一算，位東方，氣祥。

東方正是慧清宮所在的方位，氣祥便證明小聖女平安無事。一群妖松了口氣，可又不知阿雪為何會跑到神界慧清宮去，那可不是它這樣的小妖可以停留的地方。難道是被人挾持？或者是拐騙走了？

哪家的小夥子如此膽大包天！

大祭司立即啟程前往慧清宮，朝普慧老祖送了拜帖。恰好遇到清瑤出關，普慧立即叫人去請了清瑤，把爛攤子留給徒弟，自己則跑出慧清宮找老友喝酒聊人生了。

慧清宮正殿。

清瑤坐姿端正，目光直視前來的妖界大祭司，問：“不知大祭司來我慧清宮有何貴幹？”

大祭司面對清瑤還有些心有餘悸，畢竟當年清瑤屠殺清理妖界時，他正巧就在旁邊。他小心翼翼地說：“我兒消失數年，今日請家中族長算了算，算出我兒就在貴宮之中。”

清瑤側頭，略微擡眼看向小童：“去把阿妄叫來。”

“是。”

阿妄聽小童說師父出關後，連忙抱起吃蟠桃的小狐貍，興匆匆地朝慧清宮跑去，她還未踏進殿中，聲音已經在殿外響起：“師父！您出關啦！阿妄日前在妖界尋到一只漂亮的小狐貍，師父您……”

阿妄的聲音戛然而止，她看了看妖界大祭司，又看了看清瑤微微冷的臉龐，頹然地低下頭放下了懷裏的小狐貍：“師父，徒兒知錯了。”

“徒兒只是想給您看看阿雪。”

阿雪從阿妄懷裏跳下去，跑到爹爹身邊，大祭司瞪了她兩眼：“回去再教育你。”

阿雪搖了搖尾巴，耷拉著小耳朵，無話反駁。事情已經明了，清瑤站起來，低頭道歉：“徒兒調皮，拐走小聖女讓大祭司擔心了，清瑤代徒兒說一聲抱歉。”

“爹爹，是阿雪自己想來的。”阿雪扯了扯大祭司的衣角小聲說。祭司低了低頭，無奈地說：“是小女給神女添麻煩了。”

“既然小女平安無事，那在下便不打擾神女了。”

待人走後，清瑤還未開口，阿妄已經乖巧地跪在清瑤面前，態度端正地認錯說：“師父，阿妄知錯了。”

清瑤靜靜註視她，阿妄表情心虛，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衣角，也不敢擡頭看她的眼睛。清瑤冷淡地開口說：“從今日開始，罰你禁足一千年，一千年之內，你不得踏出修煉之地半步。”

阿妄焉兒吧啦的，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。她癟了癟嘴，仰著臉龐，聲音嬌嬌軟軟的，聽起來委屈極了：“那阿妄禁足的時候，師父會來看徒兒嗎？”

“徒兒會很想師父的。”她的話語直白又真誠，清瑤目光略微閃爍了一下。

“我會來檢查你的功課。”

“是！阿妄一定好好修煉，不給師父丟臉！”阿妄連聲高興說。看她那樣子，關禁閉好像並不是一件很慘的事情，反倒使她高興得蹦蹦跳跳的，雀躍不已。

阿妄清澈的雙眼滿是笑意，幹凈又純粹，她的感情絲毫不加掩飾，像火焰一樣熾熱。

清瑤平靜的心湖好像飄落了一片樹葉，輕飄飄的浮在水面，激起一絲漣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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